墨荀

存放筆記

「红心」杂感——记唐吉诃德兄弟

天夜叉多弗朗明哥,是个引人注目的角色。

他身长九尺,金发寸短,眼戴红墨镜,身披粉羽衣,脚踏鹤嘴鞋,俨然一身红鹳元素的装扮,那一步一顿的外八走姿也有几分红鹳神态。

他是线线果实能力者,拥有三色霸气,还是罕见的恶魔果实觉醒者,个人实力极其强悍,轻动手指即可将众人控作玩偶,凭一己之力足以摧毁一个国家。

他时常龇牙咧嘴,露出不怀好意的笑,以鸟瞰之姿傲视尘寰,鄙夷众生。

如此风骚、强大又高傲的他,看起来像个「鹤立鸡群」的巨星。

 

他也确实曾是大海贼时代之中一颗扎眼的巨星。

在群雄割据的时代里,他明为王下七武海兼德雷斯罗萨的国王,暗里是地下市场最值得信赖的中介人JOKER。

作为七武海,他是个无法无天的海贼,政府纵然对他不满,也因抓不住他的把柄而拿他无奈。他甚至能以「圣地玛丽乔亚」的机密为筹码,胁迫至高无上的天龙人配合他编造假新闻;作为国王,他粉饰太平,深受不明真相的国民爱戴;作为生意人JOKER,他是人口贩子、黑火商、人造恶魔果实商……也许还有很多未公之于众的黑社会产业。

以他为首的唐吉诃德家族海贼团,用三十多年时间一步一步发展扩张,已然成为庞大的「海贼王国」。

财富、名声、力量,他已紧握在手。纵横于海上三大势力之间,他似乎游刃有余。多年以来,或许真如他所以为的——缰绳在他掌控之中,世界的怪物们都服从于他。


他苦心经营的一切,竟是为了毁灭世界。

托雷波尔说「他的家境孕育了疯狂,命运带来了愤怒,将这个男人改造成坚若磐石的夜叉了!」

多弗朗明哥之所以变成夜叉,四个最高干部功不可没。

回顾当年,他原本是天龙人,曾居住于玛丽乔亚。或是受生活环境氛围潜移默化,或是受过专门教育,儿时的他言行与一般天龙人无异:有恃无恐,妄自尊大。他从小就自命不凡,不与人类为伍。

若无意外,他也能和其他天龙人一样,一生丰衣足食,享受高调奢华、恣意妄为的「贵族」生活。

然而,他有一个不认同特权阶级的父亲。他的父亲唐吉诃德·霍名古做出的一个决定,使他永远失去了「天龙人」的身份特权。

天龙人以「神」自居,霍名古则认为大家都是「人类」,因此在天龙人眼中是个异端、叛徒。某天,霍名古突然舍弃「神」的身份,带领一家四口迁离玛丽乔亚,到某「非世界政府加盟国」过凡人生活。他们离开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头,此后,他一家四口为他这一抉择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
那一年,多弗朗明哥年仅八岁,还是个不经世事的稚儿。生长于玛丽乔亚的他大概从未体验过「人类」的生活,也不了解「神」与「人类」的区别。刚到新家时,他嚷着要买奴隶。若非平时惯于使唤奴隶,何来这种要求?跟随父亲上街时,他对不跪拜他的民众愤然大骂,还以为人们对他下跪是理所当然的。小少爷目空一切地在大街闹市叫唤,让人们对他下跪,此举必然引起关注,他们一家是「原天龙人」之事大约就这样传开的。若是在寻常巷陌,稚童无理取闹的喊叫顶多被路人谴责一番,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,不巧他们所在之地正好聚居了大批曾受天龙人迫害的民众。

和天龙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受害者们听说他们失去庇护而敢于下手,将他们一家当作复仇泄恨的对象。

于是,他们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生活就成了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,为逃避追杀,只能四处躲躲藏藏,东逃西窜,过着居无所安,衣食无着的日子。





始料未及的一切发生之后,霍名古悔不当初,他虽尝试用电话虫联系玛丽乔亚的天龙人,乞求让妻子和儿子重返故土,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。小多弗听到了那次求助对话之后没再懵懵懂懂地问「为什么他们不下跪」、「我们为什么被追」,那时他恍然明白他们一家已经失去天龙人的尊贵地位,变成了低贱的人类。

他们已被世界遗弃,从「天堂」堕入了「地狱」,等待他们的是暴虐和死亡,无人援助,无人救赎。这对八岁的孩子来说何其残忍?

他将责任归咎于父亲,痛恨父亲的愚蠢害他们经历本不应遭受的苦难。

那年,他的母亲病故。

那年,他们父子三人落入暴徒之手,被蒙上双眼悬挂于高墙上忍受无数复仇者施加的酷刑。

灼热的烈焰,穿身的利箭,恶毒的咒骂……人们的恶意如同绵绵不绝的洪水冲没着他们,只因他们是无依无靠弱小可欺的原天龙人,无关他们是否罪大恶极。





多年以后,多弗朗明哥梦回当年的惨境,惊醒时冷汗淋漓,喘息不止。

岁月可以沉埋不堪回首的过往,尘封愤恨难平的记忆,可他心底那份刻骨铭心的创伤似乎从未治愈。

黑暗的眼睛如何寻找光明?

他说,「所有人类都是残忍的」。

他说,「弱者连死法都不能够选择」。

他说,「我最后变成什么都无所谓,只要能够摧毁这个『世界』那就够了」。

世界以恶意待他,他则以更大的恶意回敬世界。即使身临绝境他也不求饶、不服输。

命运为他安排了一场成全其恶的相遇。托雷波尔、迪亚曼蒂、维尔戈、皮卡四人看中他的资质,奉他为主,助他攀上「恶」之顶峰。

有时候,一个人心有恶念不足为惧,可怕的是和一群恶人聚在一起将恶念付诸行动。心怀仇恨者,近朱者未必赤,近墨者却易黑。

假如没有他们四人引导和协助,小多弗也许不会弑杀亲父。十岁的他还不太懂人情世故,弑父也没能换回天龙人地位,大约不在他意想之中吧。他憎恨着一切违逆己意的人与事,从那以后他对天龙人的恨意必然再度加深了。

 

他们的唐吉诃德家族,是个为向世界复仇而诞生的海贼团。

尽管维系唐吉诃德家族成员关系的是欲望与利益,多弗朗明哥和他家族成员之间的相处看起来十分融洽。他会和干部们围在一起吃饭,会和他们开玩笑,能原谅他们的失败,不允许他人嘲笑或欺凌他的「家人」。

他的大多数干部们对他忠心不二。维尔戈死前以微笑告别,莫奈至死一直相信他才是成为海贼王的男人,乔拉随时愿意为他牺牲。

 

多弗朗明哥喜欢掌控一切,最无法容忍背叛。可他的亲弟弟,阔别十几年后回到他身边的第二代红心,却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海军卧底。

上天似乎从不肯给他任何善意,就连唯一的至亲也一直欺骗着他。

当他知道自己被信任的人欺骗之时,是愤怒多于失望还是失望多于愤怒,谁也无从得知。于他而言,妨碍他的人都不可原谅,哪怕是亲弟弟也一样。

就像当年杀害父亲那样,他终究是狠心枪杀了亲弟弟。

 

罗西南迪死后十三年间,「红心」之位一直悬空,这个位置他有意为罗而留。

白镇少年罗,身患绝症,亲友被杀,家园被毁,因死之将近而无所畏惧,有着憎恨一切的眼神,扬言要在死前杀尽可杀之人,且破坏一切。

多弗朗明哥在少年罗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。他了解了罗的过去之后决定收留他,意欲在十年内将他培养成「右手」。

可是,他所看重的少年罗却在某天被罗西南迪拐走了,后来,他觊觎已久的手术果实也意外地被罗吃下了。

十三年后,罗再次出现在他面前,为的是替恩人柯拉松报仇。

当罗衣服上的「corazón」字样映入他眼中那刻,他怒不可遏,对罗连发数枪直至子弹用完也还意犹未尽地连续扣着扳机。

罗的「红心」,是象征恐怖的心脏,是对柯拉松的纪念,虽与多弗朗明哥的红心之位没有直接关系,却莫名地触怒了他。

他将红心之名理解为「讽刺」,将罗与柯拉松的心愿视为「诅咒」。

这份误解仿佛彰示了他心底对于当年柯拉松的背叛还未曾释怀。是因为手术果实能赋予人永恒生命的希望已然破灭,还是因为抱以期望和信任的人总是妨碍他触及梦想?

柯拉松临死前曾对他坦言,是为阻止他继续制造各种悲剧而回到他身边,如今罗继承了柯拉松的心愿。罗路联盟破坏了多弗朗明哥构筑的一切,庞克哈萨德的SAD、德雷斯罗萨的SMILE、一国之王的地位、七武海的身份特权、还有他的唐吉诃德家族。

红心之愿再现,犹如宿命之手欲擒故纵,多年前种下的因终于结出了恶果。

德岛一战,以多弗朗明哥的墨镜碎裂而告终。

海军出动三艘军舰将他押送去海底大监狱。他虽沦为阶下囚,却依旧笑得傲气逼人。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,贫贱不移,威武不屈,成与败在他心中仿佛泛不起半点喜悲。

他知道局面因他的倒台而失控,大海会如他所料的掀起惊涛骇浪。尽管不能再亲手掌控时代的舵轮,他也盼着能亲眼见证波澜激荡的未来。

他是恶霸?是枭雄?是魔王?

茫茫词海中,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与他这样的一只红鹤相匹配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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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从惨剧中走出来的孩童长大后会成为两类人。一类是向恶而生的反社会者,他们不相信世间会有好人,怀着憎恨之心无止境地报复社会;另一类则是向善而生的亲社会者,他们因在最无助之时有人伸出援手而感恩于心,长大后比一般人更富有善心和同情心,更乐于助人。

多弗朗明哥属于前者,而他弟弟属于后者。

 

罗西南迪,堂吉诃德家族第二任红心。

他是个打扮得很另类的怪人。头上戴着遮耳式的红帽子,身上穿着红心图案的粉衬衫,纯白紧身裤,外披宽大的黑羽衣。

穿扮风格和他哥哥相似,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。多弗朗明哥给人感觉张扬跋扈,而他则显得沉郁孤寂。

他脸上那简单的小丑妆尤其耐人寻味。和小丑巴基那种表里如一的滑稽感不一样,他的妆容隐约具有迷惑性,宛如面具一般掩饰着真情实感。

 



隐忍在笑唇彩妆之下的,是什么表情?看不清。

他是个冒失鬼,莽莽撞撞的,走路时常摔跤,喝茶会烫伤嘴,点香烟会烧着自己的衣服,时不时地像个小丑在卖傻,令人觉得夸张可笑,可他这些小毛病竟是与生俱来的缺陷,并非有意而为之。

他常常欺负小孩,暴打小BABY5和小水牛,数次将小罗狠狠地丢向窗外的废铁堆里,似乎曾用这种粗暴的方法逼走了百名有意加入堂吉诃德家族的孩童。

平日里,他一言不发,让家族的人误以为他受过刺激成了哑巴。实际上,他是寂静果实能力者,是潜伏在海贼团里的海军卧底。

做卧底是需要特别谨慎小心的,稍有差池就可能危及生命。这份工作对他而言似乎风险略大——他这样一个经常犯蠢,轻易就被小孩子捉弄的笨蛋,竟敢冒险到狼窝里当间谍。

不知道这是战国的主意,还是他自己的执念呢,也许两者皆有?

只是,他这一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兄弟之间难以避免互相伤害。

 

他们兄弟俩,互为对方唯一的血缘至亲,偏偏一个成了海贼,一个成了海军。或许他们谁也不想伤害彼此,却也谁都不愿意为自己所选择的人生路作出让步。

罗西南迪和多弗朗明哥从小就不是一类人。兄弟二人个性迥然。多弗朗明哥自幼桀骜不驯,而罗西南迪平和温顺。

当年唐吉诃德一家迁出玛丽乔亚之后,小罗西纵然不习惯,也表现得乖巧沉默,平常不哭不闹,抱着母亲大腿一脸懵懂地看着哥哥闹脾气。

大概是因为年纪较小的缘故吧,他平时比哥哥更亲近父母。并不像小多弗那样对父亲充满恨意,即便听说了他们的痛苦都是父亲造成的,他也不曾对父亲有半句指责。

遭受痛苦时,他只会哭泣,忍耐,不求饶,也不发脾气,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暴戾。

那年,他们父子三人被吊在高墙上受拷问,小罗西痛不欲生地哭着,对父亲说想快点死掉,而同样痛苦至极的小多弗却怒吼着说要杀掉所有人。

为何哥哥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还能喊出那种狠话,性情温顺的罗西大约是无法理解的。

在他看来,他的哥哥是个生来不懂何为害怕,生性邪恶的怪物。

 

他八岁那年,多弗朗明哥不顾他劝阻,在他眼前枪杀了他们的父亲。

那一日,他失去了父亲,失去了在这险恶世间唯一一个关爱他的亲人。

凶手却是自己的亲哥哥。

这意味着他没了整个家。

很难想象,如果事后他没有遇见战国,将会是何种命运。继续和可怕的哥哥一起生活?还是孤身一人去流浪?

所幸在他最孤独绝望的时候,出现了一个给予他关怀的人——战国收养了他,将他视为己出。

际遇如此,他除了当海兵,还有什么回报恩情的方法吗?

十四年后,他以海兵卧底的身份回到多弗朗明哥身边,说是为了阻止他制造更多惨剧。

当时的唐吉诃德家族已经发展成小有名气的海贼团,烧杀抢掠无所不为。他潜入其中,以暴力逼走想加入的孩子,偷偷给政府透露行踪与计划,卧底工作还算顺利。至少在他带罗离开之前,多弗朗明哥未对他起疑心。

在唐吉诃德家族生活的几年间,他没喊过多弗朗明哥一声「哥哥」,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。莫非早在父亲死去的那天,他就当他们的兄弟情分已经结束了?

同聚一船却无话可说,是无奈,也是痛心。

如果兄弟二人促膝长谈,是否能够解开彼此的心结?

身边的人若可以通过沟通而相互理解,谁会愿意以缄默不言来隔绝自己?

 

海贼是不会和海军推心置腹的。他也只能默默地辜负着兄长的信任,明里成全,暗里出卖。

当他卧底身份被揭穿,面对多弗朗明哥之时,他说的第一句话,竟是报出自己海兵身份和潜入目的。

明知自己已是临死之际,他依然没有半句问候,也没有半句辩解,就像是几年来的相处真的只为了任务。



那一刻,他明明已将枪口对准了多弗朗明哥,却狠不下心来扣下板机,深知对方不会手下留情,自己却始终无法做到绝情。

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,他不记恨任何人,也不觉得遗憾,心中所惦念的,唯有罗。

 

遇到与自己童年有相似经历的孩子,任谁都很难无动于衷,冷酷的多弗朗明哥尚如此,何况是心肠柔软的罗西南迪呢。

初遇罗,他像对待其他孩子一样,企图以暴力将他逼走,可惜没有成功。

后来,他在饭厅听罗讲述了家破人亡的遭遇以及报复社会的决心,从罗的身上看到了多弗朗明哥的影子。他默默地同情,还向战国报告过此事。

再后来,他无意中知道了罗的隐名为「D」,便鬼使神差似的冲动起来,忽然暴露了伪装,劝罗马上离开。关于「D」的意义,他并不很了解,只不过是那些缥缈的传言,令他觉得终于有了能劝服罗不再为恶的理由。但出乎所料,罗完全搞不懂他的意愿,还扬言要揭穿他的谎言。不过,幸好罗念及他曾包庇刺伤之事而替他保密。最终,他决定放弃工作,悄悄带着罗离开唐吉诃德家族去寻医。

接下来的半年,他拎着罗四处求医,期间处处受挫。早已经放弃治疗的罗,在他锲而不舍的坚持下,忍受了无数冷眼,而病痛依旧毫无治愈的希望。

有时候他也想哄罗开心,为此特意表演他的果实能力给罗看,可惜竭尽所能也只惹来一番吐槽。

 

 

罗偏执起来和多弗朗明哥很像,一样无法无天、无所畏惧,一样残酷无情、心狠手辣,但有一点很不一样。罗是个打从心底愿意相信人间有善的孩子,尽管已在寻找光明的路上看尽了黑暗,也因此伤透了心,可他不像多弗那样固执到底,只要给他一缕阳光,他还是会望向整个太阳。



那一晚,听到柯拉松倾吐「酒后真言」,装睡的罗顿时泪流满面。之后他开始敞开心扉接纳柯拉松。

一声「柯拉先生」换来罗西南迪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,还有欣慰的微笑。

两人的关系似乎从此开始真正地亲近起来。

罗明知道他是海军,但听到他亲口否认,依然愿意相信他的谎言。



 



 

得到手术果实消息的那一刻,他比罗还高兴。为了让罗活下去,他不顾一切地计划抢夺,不仅背叛了海贼,还背叛了海军。

在他眼中,罗不只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孩子,还等同于那份沉埋在他心海深处无法弥偿的恨憾。十几年前,他无法阻止疯狂的哥哥,更无法拯救在他眼前死去的父亲,而今,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罗,就当是在补偿昔年没能达成的心愿。

最终,他不忘将笑容留给罗,只希望被忆起时是他笑着的样子。





他成功地终结了罗的绝望,延续了罗生命,救赎了罗的心灵。

同时,也释怀了他自己。

代价,却是他自己的性命。

 

也许他不会知道——那个傻孩子执着地将红心之名刻入命中,并且自作主张地背负起他那未能完成的任务。

也许他不会知道——罗一直为他所不了解的「D」而迷惘,傻傻地以为那是被拯救的理由,直到战国告诉他,不必为他人给予的爱找借口,只需自由地活下去。

 

 

罗西南迪的一生很短暂,死的时候,他是海贼的叛徒,也是海军的叛徒,但他成了某个人的英雄,从此安安静静地活在某些人的回忆里。这样,是否已经足够了?

他或许不伟大,可却很暖心,一不小心就暖出滚烫的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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